神野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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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洞多而不定w
腐向CP本命众多。

《长梦静默 我亦飘零》 利笠ver. 原作衍生(章一)

三笠·阿克曼生日快乐!

 

原作漫画衍生向

时间线139话后

战后私设有

 

全篇字数3W1.

 

№☆中篇已完结。

№☆原作衍生向。

№☆如有OOC请原谅。

№☆CP 利笠only.

 

 

-题记-

 

「这世界充满了痛苦又严苛的事

你要成为众人所爱之人 彼此互相帮助……

努力地活下去才行。」

 

红围巾唯有淡淡余温,离别后思念的微尘。

春色如约,夏日蝉鸣,秋收清凉,冬季歌唱。

 

自由的故人如风拂过脸颊上的陈旧伤痕,最难舍不过这若梦浮生,因拒绝沉溺而陷入过深,无所不能的过往已难寻归程。

 

数十年的光阴平静安稳,仿若昨日初春重逢,天堂与地狱的幻梦交界,舍弃另一种选择答案的瞬间,爱的呢喃早已无声。

 

生命恍如朝露,未来心生虚妄,终究敌不过岁月离人瘦损,大梦初醒后,死生离别,终于往事封尘,于鲜花簇拥中沉沦。

 

每当记忆陌生词汇,便会向旧时光景中伸出双手。可若孤身一人,也许有些话语难以领悟。

 

离别是如此痛苦,我爱你则遥不可及。

 

世界は残酷だ それでも君を愛すよ

This world is cruel but I still love you.

 

 

 

Side.Ackerman

 

五年的光阴,西甘希纳区已经成为一座绿意环绕的、瑰丽的自然之都。

 

男人在近年新建的港口上了船,只有坐着银蓝色的民用船才能最快速地到达那个地方。船上悬挂的彩旗迎风翻飞,沿着河水顺流的方向望去,岸边是青砖瓦搭造的别户独楼,群山耸立,各色繁花漫山遍野簇拥着散落树林。

 

经历了一番毁天灭地的重塑,这里看上去已是一片四季分明的土地,四野阒然,清风凉爽,绿叶飘零如细雨般纷飞震颤人心,却又秀美静谧,在初春的季节看来,它拥有足以赏心悦目的美丽。

 

山麓上,沿街建起了以各色漆料涂刷的、大小不一的木造房屋,窗沿及屋檐用以地锦、葡萄藤、红丝草和风车茉莉环绕装饰,清晨曜日灼光,空气清新,覆在身上有种别样的暖意。

 

男人缓慢而安静地走在街道上,与这条街热闹的商家和闲聊行人相比,他显得过于平淡和冷漠,像是无法融入这个世界的存在。两三个孩子嬉笑着结伴跑过他身旁,他循声望去,低头看着他们踩过他的影子,将头上的帽檐微微压低,挡住了近侧探寻的视线,然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继续向前。

 

抱着婴孩的妇人,背着孩子的父亲,又有新生命再度降临在这片土地上,在亲人的关爱与陪伴下长大的,无拘无束不懂世故的孩子们,总是这般触动他人的心弦。

 

此时的西甘希纳区正值天高云淡之季。走出漫长的街道,穿过繁茂的树林,在山麓之外,有一间小屋悄然而立。

 

这就是他要寻找的地方。

 

这一带风景极好,看起来是个修身养性的好去处,可现在却极少有人会选择居住在这里,寂静安宁,渺无人烟,曾被作为旧时代调查兵团对抗巨人的主战场和天与地之战的最初始之地,此处承载了太多悲伤痛苦的回忆——无数人的性命被夺走,就算是幸存下来的人们也备受无法愈合的伤痛折磨。

 

那时他一路被车力巨人带着穿过受灾严重的区域,城墙骤然倒塌,墙壁里的巨人们被唤醒,无数人的家被地鸣毁掉,变成了残垣断壁。激进的市民声称“没有牺牲哪来的胜利”并开始大肆寻找认同者,他在一片颠簸混乱中紧皱眉头,说不上是身体被缝合的痛还是心寒于到底有没有意义的死亡。

 

他与满目黯然的韩吉相顾无言,一无所知地坐在巨人的背上,除了之前突然在道路里听到的来自恶魔的宣言,如今耳边骤然响起的,是来自他们一直以来所保护的民众们的高声诘责。

 

埃尔文,你可曾预想过现如今的奇景?

 

你们献出的心脏,难道是为了让其他的心脏被踩烂吗?

 

是否还要继续相信现在选择的道路是正确的,相信人类的希望依然存在。

 

我只是朝着我最期望的那片世界奔跑战斗而已。

 

可是他要如何证明,那些人的死亡是有意义的?

 

他们总是做一些无意义的事。无论怀揣着什么样的梦想和希望,无论曾经经历过多么幸福的人生,人总是会死的,无论是成为英雄挺身而出,还是臣服于宿命,其实都是没有意义的。

 

但是他无权定义他人生命的意义,因为他只是一个同样生活在这片天空下的平凡人类。

 

只有还活着的人,才能赋予那些死亡的人们意义。只有继续活着,才能铭记那些勇敢的可悲的牺牲者。而他利威尔迟早要迎来的牺牲,将把意义托付给那些年轻的与他的同伴们拥有相同眼神的孩子们。

 

被寄托人类命运的士兵,为了不让死去的同伴白白牺牲,只要还活着,就将拼死顽抗。

 

原来他也会在回到这里的时候这般情怯。

 

现在他虽能够心平气和地对待这一路逐渐稀少的房屋和人群,可总有些不如意的地方,比如从城镇走到这里着实花了些时间,比如这里的建筑看起来只余下些旧时风韵,穿过略微褪色的栅栏门,便能看到小屋的全景。

 

城墙倾倒,土地开阔,一棵高耸入云的巨树似乎朝着小屋的方向舒展躯干,枝繁叶茂,在被落叶覆满的地面上落下了间隙的林荫。应该是主人生活的小屋看起来并不大,红色砖墙似是因长久未得修缮而略有残破,屋檐的瓦片带着裂痕,支撑小屋的木材也有些被雨水侵蚀的痕迹。

 

门扉虽然破落,但里院却收拾得井井有条,花圃用篱笆隔开,植花繁茂,蜻蜓飞舞,松鼠嬉闹,清净安谧,一旁还栽着两颗桃树,枝上绑着几条红绸,远远地像是桃树盛开着花簇似的。

 

花树满是生机勃勃的气息,露水顺着绿叶滴落在地上,扇动着翅膀的白色蝴蝶隐入树叶间。

 

踏过被不知名野花淹没的庭院,就在木屋的不远处,可以看见一架缠满了常春藤的秋千,沐浴在暖春明媚的阳光中,花儿随着微风温柔的吹拂轻轻摇曳,红、黄、紫色的花瓣仿佛舞蹈一般,在秋千的周围回旋纷飞,花萼玲珑,馥郁幽香。

 

男人走上前,抬手轻推了下秋千,秋千随着他的力道前后晃动,像极了此刻他摇曳不已的内心。

 

「你是……?」

 

来自女性的清亮柔美的嗓音自身后响起,带着一丝迟疑和惊讶,从开口时本能的警惕到了句末的哑然,男人听见了皮鞋轻踩在木质台阶上的脚步声,正在慢慢向他走来。

 

他将微微摇晃的秋千扶住,暗自交换了两腿的重心,然后转过了身。

 

盘成了髻的柔顺头发上系着深红色的发带,在轻风中飘荡着落在她的肩上,雪白的轻薄衬衫包裹着纤细的身躯,修身的粉色连衣裙是他在商业街见过的款式,丝制的裙摆随着她踏步的优雅姿态晃动着,身上披着同色系的淡色外套,双手置于胸前,正捧着几株新鲜的花束。与姿容同样美妙的、清脆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仿佛诞生于艳阳中一般浓墨的长发,带着金色的璀璨的光辉,墨黑色的瞳孔深邃得像是来自海底深处,闪耀着宝石的光辉,乳白色的肌肤上浮现出樱色的脸颊,饱满的唇瓣被怀里的玫瑰花映衬得明艳而红润,毫无瑕疵的、宛如满月般皎洁的少女。

 

她的眼眸在影影绰绰的树荫下满载哀矜,眼睫在环绕周身的暖风中轻颤,墨发顺着低头的弧度从耳畔滑落些许,雪白细腻的颈线暴露在空气中,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护着胸前的花枝。

 

终于明确了他的到来,少女的眼神温柔而真挚地,朝着他的方向露出了格外美丽的笑容,那是一个浅淡的莞尔,在抬眸中凝眉,殷红的唇形成了一个微小的弧度,流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意。

 

少女有着与其说绮丽不如形容为凛冽的相貌,额前的一缕墨发掩盖了她的眉心,如炬的墨瞳反射着蜜色的光,锐利却幽静,似乎毫无保留地注视着眼前的全世界。她的眼角下方是一条细长的浅色伤疤,为那张冷傲的脸增添了一份滟色。

 

——是褪去了青涩、消瘦了许多、已然成熟的少女。

 

五年不见了。

 

在他心里,这些孩子永远是当初意气风发、心比天高的少年模样。

 

「利威尔兵长,好久不见。」

 

影子短短的一簇缩在他脚下,浓缩成漆黑的阴影。稍长的细碎额发散落在他的眼角,从上面的树影间照下来的阳光斑驳,额发的阴影覆下,笼罩住他的眼,让人看不清情绪。

 

她缓步来到他面前,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男人站立的腿,方才向他打招呼。即便已有五年未见,可当真正面对面时,却还是熟稔,甚至带了一丝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轻松。

 

她其实没有想过他们真的还会再见面。

 

五年前天与地的战斗,她义无反顾地选择在这条舍生取义的道路上前进,为了守护这残酷世界的平衡与美好,为了守护那些并不完美但也向往活着的人们,将自己的生存意义重新托付给新生与自由的未来。

 

那一切结束之后,她在靠坐着巨石上的男人身前单膝跪下,注视着他苍白冰冷的面颊,一度想要抬起手触碰一下他的脸侧,最后依然只是隔空虚虚描画了一下轮廓。残酷的战争岁月将这张脸变得冷硬而棱角分明,而今在她面前却变成了冷寂又热烈的模样,很突兀,但也很和谐。

 

那些年梦一样的岁月,意气风发、执着不悔的美丽过去已为浮光掠影,如云烟凋零,有人永远舍弃了羁绊奔赴自毁的结局,有人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了最后的命令,有人于苦难中蜕变斩断两千年的因果束缚,有人终于挥霍了所有的倾慕怀抱梦想死去。

 

男人钴蓝色的眼瞳深邃而纯粹,静谧而温柔,在宁静中闪烁着粼粼波光,所有坚冰都能在此刻融化,深海回溯到时间的长河开始流动,流过山涧和平原,所到之处,繁花似锦,绿草如茵,苍穹如洗,流水缠绵,涌动着最热烈的色彩。

 

有别于人前的寂寥冷漠,利威尔终于还是笑了。他的行为本身就有着超出表面之外的更深层次含义,过多的情感流露也意味着更深的陷落。而在他前进的行程,曾一度连通的道路,更是在触目惊心地提醒着他,他们的生命不过是这万千世界洪流中的沧海一粟,历史书册的一页翻过,转眼便是白驹过隙,光阴如梭。

 

而视角正前方里那个单膝跪在原地,已经成长的优秀少女,被爱拥簇的盛放玫瑰,却又让他涌出一种骄傲的感情,被依恋,被需要,被信任——这样的感觉如同拉锯一般,在他的内心中,反复与理智的那一部分抗衡。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少女已经渐渐在帕拉迪岛扎了根,不能离开太久,否则就会枯萎渐渐死去。

 

他分明是想要她留下的,却只有自欺欺人,也没有立场阻拦她。

 

『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少女抱紧了怀中安详阖眸的少年,春色潋滟的含泪眼角,痴缠眸光的眼睫,柔顺散落的墨发,脸颊上的淡然伤痕,清风中如火的围巾,抿起的绛唇反射着薄色的日光,勾勒出明澈而瑰丽的释然笑意。

 

少女那清澈动人的眸子里流露出的情感,像一束明亮而锋利的光,又仿佛碎裂成了夜空里的无数明灭星辰,是那么的透彻美丽。

 

这一次她的泪水,再也不包含她全部的软弱与苦痛,一直以来所惧怕的未来和她始终意难平的伤害与痛楚,她所有纠结与不安的根源,也再不会使她彻夜难眠、患得患失。

 

像是在宣告着两人分别时刻的到来,少女这样说道。

 

「是啊……希望是个好天气。」

 

身姿挺拔,围巾飘扬,眼瞳深邃,她沉静的如轻描淡写一般定格的笑眼,像是映照着漫天火焰和她身影的深海耀星,如黑缎般绮丽的短发承载着天际落下的绚丽流光。

 

天地渺渺,仿佛要凝视着遗忘之物一般,将久远回忆覆盖的尘埃轻轻拂去,如耀眼的落幕,明月的微光,将至的白夜,淬火的锋芒,展翼的隼扇动着翅膀掠过战场的天空,翅梢盛放在云端,发出了这一日的第一声鸣叫,自由地俯瞰这个崭新的世界。

 

她会离开这里,重新做回一个披风戴雨的俗尘之人,在一个宁静和平的地方悄然度过晨昏,她注定做不了提剑披甲的救世英雄,只是陪着青年们赶赴救世之约的平凡之人,哭过、笑过又爱过之后,还要继续过她独自一人的安稳人生。

 

总有下个远方,需要她铭记过往,扛着回忆也要孤身奔往。

 

但是她愿意相信,他们还会有再见面的机会。

 

无论经过多少年,三笠都永远不会忘记自己来到他面前的那一刻,晨暮四落,苍穹逶迤着冷色光辉,烟雾和空气像湿淋淋的海草,攀附缠绕,浮出海面看见巨大的月亮。男人半颌的眼中反射出丝丝的亮光,眼眸翻腾着汹涌晦涩的期望。

 

分别之时如此透彻坦然,却也抵不过日月如梭。她将一切都托付给了挚友,怀抱着痛楚和歉意转身离开,只身一人回到帕拉迪岛。来自东洋希兹尔国的清美女士辗转找到了她,在她面前深深低下了头颅,露出了少见的软弱和不安。

 

“看到您平安无事,我的心中已经充满了感激。那时没能够帮上三笠大人的忙,我等只能将希望都寄托于诸位身上,实在是万分抱歉。当初是我让那兄弟二人搭上线的,我深知自己无法弥补导致这场大屠杀的罪过……”

 

“卑劣的我相信三笠大人一定能够阻止地鸣,一切又回到了可以沟通的时候,现在我必须回去面对未能完成的任务。三笠大人是否愿意跟我们一起回去,我可有能帮到您的地方吗?”

 

清美女士一如当初那般,紧紧地握住了她的胳膊,诚恳地向她请求。这是她第二次听到清美女士的肺腑之言,从前只把维护一族的利益和名誉作为最重要工作的人,这次虽还是要做回一直以来最擅长的事,可经历过的到底还是不同了。

 

「我很感谢清美小姐这么关心。我是个艾尔迪亚人,从过去到现在,就算是未来,我也只想要守护自己出生长大的这座岛的未来,请你不要顾虑我。保重身体。」

 

她想留在这座岛上,注视着这个生她养她的故土走向终焉。她好像有这个义务,成为一个忠实的记录者,记下在这里与人们相处过的每一个瞬间,呼吸过的每一口空气,走过的每一寸土地。

 

她从来没有怨怼过清美小姐对她的利用,因为她知道一个人若是对另一个人好,总归是有理由的,想要从对方身上得到些什么。感情也好,利益也好,都是人生来就在等价交换的根本。

 

但她相信她的那一份真心没有作假,时光无法倒流,做错了事的人无法不去后悔,在失去之前都未曾察觉的比起利益和荣誉更重要的东西,哪怕是到现在才察觉到,也不算太迟。

 

“只有这一点,希望您能够记住,亚兹玛比特的人随时都等着您回来。”

 

清美女士带着遗憾和失落离开了,临行之前,她表达了会说服希兹尔国与帕拉迪岛联盟的想法,希望也能守护东洋一族的尊严所热爱的这片土地。

 

在那一场战争结束后,她已不想再踏足过往的纷争,不想再卷入漫无止境的厮杀和斗争,更不愿再增加痛苦的回忆。她离开了那座被清美女士光临过的房子,也躲过远在王都派人来看护她的女王的视线,住进了西甘希纳区山脚下一位老人家居住多年的小屋。

 

老人家的孙女也是当年加入耶格尔派的一员,早就与家里失去了联系。老人家一直住在这里等待着伤亡名单的告示。三笠住下后替他跑过两趟,却自始至终没有得到任何消息。也许是被王都那边压下来了,三笠不想说谎,也只能这样告诉老人家。

 

“……是这样啊。”老人家住在被地鸣震裂的房子里,每天定时打扫着庭院,将他替孙女扎好的秋千重新打理,就像能够看到幼时荡秋千的孩子一样,执着地等待着他们有一天能够回来。

 

已经衰老到看不太清人的老人家,早已无所谓战争的输赢,也不再惧怕战争所带来的后遗症,只是单纯希望最后还能再见他的孩子一面。仅此而已。

 

我最后的家人啊。我一直。一直都。

一直都好想见你。

 

亲眼看见还活着的你,然后在你之前死去。

在你之前,在你的守护下,离开这个世界。

是我没能够保护好你,我没能做到。

 

自从一年前老人家去世后,这间小屋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她忠实地将房子维持着老人家生前的模样,只是老人家的后代从未出现,她也从没有想过还有故人能够找到这里来,她以为这样平静孤独的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

 

利威尔看向三笠手中还沾着露水的新鲜花束,问道:『这么早,你准备去哪里?』

 

她将掌心的花枝攥得更紧了些,下意识地朝屋外远处那山坡的方向望去,回答道:「我打算去那里看望他。那么请您先在这里……」话音未落,利威尔便低声打断了她,『我也去看看他吧。』

 

三笠的视线停顿了片刻,无言地与他对视了一眼,轻声应好。

 

他在三笠的带领下,慢慢地踏上了去往山坡的道路。

 

淡色的裙摆拂过青草,眼里的淡然反射着水泊漾起的粼光,他们踩过湿滑的泥土,走过长长的坡道,路过散落的柴火,踏过满地的阴霾,发尾在空中扬起一道弧线。

 

三笠对这里的路显然非常熟悉,也许走过了很多遍,闭上眼睛都能跑一个来回,她的步子却踏得很小很慢,就像是在等他跟上一样,充满了耐心。

 

这是利威尔第一次来看望那个青年。

 

利威尔曾深切地感到自己逐渐虚弱,他难以紧握住手中重要的刀,难以从颚之巨人的背上独立坐起身,难以凭借血肉之躯冲上最前线,但他趁着自己还能觉出心中的烈火和新鲜的仇恨,趁着他的脑子还清楚地感知到外界,他就赶快抓紧每一分钟的时间。

 

他已不再年轻。

 

死亡在终点守候着我。

 

他茕然一身地漂浮在那里,明明有明朗温暖的光亮,却不知为何唯独他所在之地那单薄的光照也透不进去。那就仿佛是有一个无形的黑洞笼罩着他周身,将那一切光和热都吞噬了进去。

 

他的指尖滴着温热的血,冰冷的雨滴沿着发梢滑落,染着天边溅落的血光,浸湿了他脸上层层包裹着的绷带,咸酸的液体渗透阻隔,接触到脸上的皮肤,火辣辣的刺痛遍布整张脸,腥风在耳边流动了起来,冷冽的空气仿佛凝固成冻脂,裸露的皮肤上慢慢凝结了雾气一样的冰点,狰狞的巨大豁口横亘在他脸上,触目惊心。

 

心脏攀附着虚无,绝望在深处扎根,它反倒成了内心世界里最坚实的墙壁,即不为言语所动,也不被痛苦打磨。眼看着长出细小的利刺,开出刻骨的花,连接到身体的每个角落。

 

他的眼前开始出现大片晕眩与黑暗,像是中毒后出现的幻象,荒谬又绮丽地攀爬在视线的每个角落。

 

『我说你们……都看到了吗?』

『这好像就是最后的结果。』

『你们献出的心脏……最后的结果……』

 

只是他的感慨太轻,很快就消散在了风中,被它带向自由而看不到尽头的浩瀚天穹。

 

他和他的同伴们,我们梦想中那个没有巨人的世界,应该是个天真到让人无言的理想世界才对,如果不是这样,怎么配得上那些家伙献出的心脏。

 

他视死如归仇,毫无保留。那么,他是否完成了任务,兑现了承诺,履行了誓言?

 

利威尔并不后悔自己过去的选择,不后悔没有选择埃尔文,不后悔放纵韩吉独自离去,不后悔自己带伤上阵,也不后悔自己彻底舍弃了艾伦。

 

他觉得很对不起他们,可是他没有后悔的权利。

 

他与艾伦的最后一面,是眼前的少女跪在他身前的时候,她的怀中是青年沉静的面容,他终于在生命的结束时刻摆脱了千年宿命和历史仇恨,懂得了安静地听别人说话,他不愿去深想青年再也不会睁开双眼的结局,因为终究是他们无能为力。

 

利威尔的愿望自始至终都很简单,只是不曾想过要以这么多的牺牲、这么惨烈的方式去实现。哪怕不是出于他自愿,他都被迫成为了最终受益者。因为能够以另一种生存方式存活下来,相比之下牺牲一只眼睛、一只手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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